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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市文联穿紫河畔忆父亲丨王腊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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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紫河畔忆父亲丨王腊忠

每天晚饭后习惯了去穿紫河风光带走一走,这个时候总是很自然地想起父亲,如果父亲还在,如果我俩一起到穿紫河、河街散步,他肯定会开心得像个孩子,五彩缤纷、婀娜多姿的穿紫河畔,如梦如幻的常德河街,还有沿线的白马湖公园、丁玲公园美景一定会让他眼花缭乱、流连忘返,更让他引以为豪的是我已经把这些感受写成文字,发表在了国家级的报刊和杂志。

老家在汉寿一个偏远的小村,我住的常德城是父亲一辈子走出的最远地方,我在穿紫河畔住了20年了,穿紫河以前只是一条臭水沟而已,杂草丛生、垃圾成堆、河道淤塞,喊了多年的治理均不了了之,每次诚心诚意把父亲接过来住,他都因为无法忍受我家房子的逼仄、医院弥漫的消*水气味和周边环境的恶劣,刚来就嚷嚷着要回去。现在的穿紫河风光已经走上了中央电视台,水草繁茂、鸟儿翻飞、蛙声阁阁、波光粼粼、古色古香、栈道拱桥、霓虹闪烁、游船戏台应有尽有,而父亲却走了,留下不尽的遗憾。

每一个父亲都是值得炫耀的,当然我的父亲也不例外。虽然父亲大字不识一个,谈不上任何丰功伟绩,在外人的眼中甚至很难说他成功地演绎了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角色,他的性格可以说有点懦弱,在那集体的年代我们家算经常受欺负的家庭。因为我家姊妹多,劳力少,但我的父亲却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尽全力保护和养育着我们,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打过我一次,也很少发脾气,含辛茹苦把我们五姊妹拉扯大,成家立业,他认为他是成功的,在他的字典里成功的概念很简单,就是三个儿子各自娶上了媳妇,这么多年我一直很认同他的观点,他已经很尽力了,虽然我有时和他开玩笑说你别吹牛,别人一个儿子就有很多媳妇,但从内心里我一直很感激他。

小时候那些年我家特穷,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姊妹多,又没有什么正劳力,根本拿不到什么工分,平时的饭锅里只有上面薄薄的一层米饭,下面全是红薯或者藕丁,每每寒冬来临,我们常被冷得手脚发抖,饿得两眼发黑。

在我8岁那年父亲为队里照管着一大片红薯地,一天晚上父亲偷偷用衣服包了一些红薯回家,第二天被发现抓到队上,头上?上了一顶高帽子,胸前挂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我是偷窃犯”,父亲本来就矮小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打着哆嗦,眼睛里噙着辛酸的泪水!现在父亲虽然走了,可这个场景总是会在眼前浮现。

印象最深的还是父亲的那一担箩筐,满足了我们童年的味蕾,为了我们这些食不果腹、饥肠辘辘的小生命,农闲时父亲就会挑着箩筐走街串巷去卖面,回来时箩筐里就变成了大米和那些卷着边尽是汗水气味的零零星星的角角票,偶尔可见到麻花、猪耳朵、打白糖等零食,每次只要老远看见父亲的影子,我们几姊妹就会一拥而上,尽管很多时候都是落空,只看见经过一天烈日炙烤的父亲,脚底起泡、全身上下像水洗过、肩膀红红地几乎要渗出血来,只是那层厚厚的老茧阻止着它们喷薄而出。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有四次都差点离我们而去。

第一次是我高考那年也就是年的夏天,他不知为何突然晕倒,昏迷了很长时间,在乡卫生院抢救了几天才缓过来。后来自己学医后,才知道那是一场中风,医学上叫脑溢血,父亲竟然奇迹般的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有一天我妈给他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和我相克,说如果我那年真要是如我所想的考上了清华或者北大之类重点本科,老爸就肯定被阎王爷收去了,结果我那年只考上了衡阳医学院,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惨剧,因为我的预考成绩是全县第三名,而高考时莫名其妙得到了这样一个分数,要不是有好心同学帮我填了一项一般本科的志愿,我当年肯定就落榜了,不过反过来自我安慰,我的失败挽救了老爸的性命到也是一桩好事。

第二次是年的秋天,二哥打电话说老爸不行了要我赶快回去,等我的车开到快到老家一半路的时候又接到电话说老爸醒了,后来我才了解到只是因为老爸年事已高,帮两位哥哥的忙晒谷后中暑了而已,害得我是虚惊一场。

第三次是年5月,他的生命已经渐行渐远,本来五一节放假是兴冲冲想接他到我这里来,一是走动一下,二是希望通过详细检查后做一个前列腺电切手术,把他去年做了膀胱造瘘手术后的导尿袋去掉,我是真心诚意想让他活得舒服一些,我爱人也表态了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满足我父亲的心愿,尽量延长他的寿命和提高他的生活质量。虽然父亲已经85岁高龄了,但一直身体都很好,耳聪目明,一直闲不住,从早到晚都是一个老顽童的形象,也很乐观,可接下来这几天的检查却让我始料未及,住院后医生很简单的直肠指检就已经判定他是直肠癌晚期,连手术根治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我那坚强的父亲从没有给我们说过他的任何不舒服症状,只是偶尔托人从老家带话说他肚子有点不舒服,让我们搭点药回去,而我也天真的以为他的所有不舒服只是由于他携带了导尿袋后不会护理,伤口感染所致,他的食量减少人也渐渐消瘦都没有让我考虑他已经处于了直肠癌的进展期,自以为很孝顺的我其实一直停留在口头上。此时父亲他自己也依然还是像过去得前列腺时一样,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天真地以为,直肠癌就是一个岩石(汉寿话把yan读成ai),吃点药打点针掉下来就没有事了,没有读过书的父亲根本就不知道癌症是什么意思,它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他根本不能想象接下来他的生命旅程将会接受怎样的煎熬。

父亲最后一次吓唬我年7月30日,我很清楚地记得是星期一,下午二哥打电话说父亲4天未进食了,人不行了,要我和姐都回去看看,当时回家后我真的吓呆了,这是我父亲吗?!躺在床上枯瘦如柴,估计不到50斤了,两眼呆痴,勉强能认出我来,当时我的心好痛,我还责怪哥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医院——其实不怪他们,医院已经不愿意收老爸住院了,我和姐姐在为他剪指甲时都没有任何配合的反应,我就估计真的不行了,但当时我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让他活下去,找医生给他打点滴,并从市里买了几支白蛋白,第二天打电话询问就得知能喝半碗稀饭了,还主动找二哥要烟抽了,当时我真的兴奋无比,逢人就说我老爸没事了,我一直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以为是那一千多元的白蛋白挽救了他的生命,我乐观地认为只要能吃东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只要能进食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年8月8日老爸走了,可恶的病魔依然没有放过他,晚期的直肠癌还是夺去了他的生命,三年的与癌症抗争,终于油尽灯枯了,走得很快很安详,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但还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那天我最小的姐姐的一个电话让我猝不及防,她说老爹过世了,我当时真的以为这是一个玩笑,我还在赴别人晚宴的路上,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固执地认为,父亲肯定能够至少还熬过一个年头。事实就是这样,父亲真的离我而去了,临走的时候他都没有麻烦我们,因为按照我们当地习俗是在家放三天,我们仅仅只是劳累了8月9日一天而已,老父亲在弥留之际想得都是儿女们啊,我的父亲也许是更不想连累我吧!父亲是一个很傲气也很爱干净的人,可自从三年前发现直肠癌晚期时,就已经扩散无法做根治手术,不得不做姑息性改道手术,带上了两个大小便袋,其中的苦、累、脏,只有老爸自己知道,虽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出钱为他治疗,可我毕竟无法为他分担身体的不便,尤其是晚期癌症的疼痛,父亲走了,病魔无法在他瘦弱的身体上继续肆掠,天堂里没有喧嚣没有疾病没有痛楚,他去和我最亲爱的妈妈、大姐团聚了。

我知道父亲一直是以我为傲的,中年得子,我在他的眼里就是一粒“辣胡椒”。我是腊月份出生,那一年父亲43岁,我家第一次没有成为集体的超支户,第一次杀了年猪;我读书一直勤奋成绩也名列前茅,成为了我们村第一个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在我那贫瘠落后的小乡村,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业后没有花费任何精力,凭教委的一张派遣单便安排了工作。工作后第二年结婚,因为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没有当时农村结婚那么多繁琐的程序和不菲的花费,我记得很清楚,母亲就给了我五百元钱(从我参加工作后给她们的生活费里省下来的),结婚家具是我们自己省吃俭用买的、电视机是岳父摸奖中的、冰箱是姨妹子送的、洗衣机是姨姨送的。父亲就这样轻而易举便完成了他一生中最神圣最伟大的责任,三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没有一个单身,我估计为这个成功,他至少念叨和炫耀了不下百次。

年我攒钱8万买了一辆别克赛欧车,开回老家时,父亲站在村口高兴得逢人就说我儿子开上了几十万的豪华汽车,当时我都羞得想往地底下钻,父亲一辈子都没见过多少钱,根本不知道几万和几十万之间有多大差距。因为老爹喜欢“炫耀”,也因为村里两位哥哥的推波助澜,在老家我便有点“名声”了,有一次村里换届选举,我家两位哥哥为当时竞选的支书摇旗呐喊,和竞争方面红耳赤差点动了拳脚,当时人群中立马有人告诉另一方,千万不能动手,他弟弟在常德很有“势力”,真要动手了后果不堪设想,后来我听到被竞选上村支书的同学,绘声绘色地讲起这个插曲,差点笑岔了气,我只是一个小小医生,自身难保,他们真挨打了我也肯定是鞭长莫及哦!

因为虚名在老家乡下,村里打水泥路安路灯,我当然肯定无一幸免,每次都不得不拿自己微簿的工资捐一些,村支委领导也经常提点东西上门慰劳老爹,我也就只能呵呵苦笑了,为村里作了些贡献,也满足了老爸晚年的虚荣心这点捐赠未尝不可,也算有所值吧!

这就是我的父亲,勤劳、善良、懦弱、平凡而伟大,我们之间有说也说不完的故事,每天我都会沿着穿紫河畔走一走,怀念远去的父亲,更加感谢岁月的馈赠,任悠悠的心事在无边无际的水面荡漾飘散,努力为自己为父亲创造点点滴滴的成绩。

作者简介:王腊忠,就医院。

穿紫河畔忆父亲丨王腊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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